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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一無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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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一無二的玫瑰

今天是過年這幾天難得的好天氣。

沒有風, 還艷陽高照。

但對嚴宵來說,在聽到盛昊的質問後,感到的是黑雲壓境。

兩人沈默對峙。

盛昊眼中帶笑, 可笑不達意;嚴宵面無波瀾, 也絲毫沒表現出畏懼膽怯。

片刻。

“你不說,那我來猜猜吧。”盛昊用信打打手心,“咱倆雖然不怎麽熟,但因為我媽,好歹也是沾親帶故。陳星夏看到這點,就想著請你幫忙。畢竟你們青梅竹馬, 她很……信任你。”

“信任”二字狠狠戳了下嚴宵,他握緊拳,沒接話。

盛昊繼續拍著那五封信,又道:“而你嘛,都是男人,我懂。你不想陳星夏和我有關聯, 所以你就騙了她,一封信都沒給我。我說的對嗎?”

嚴宵沈著臉:“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盛昊笑著反問,“我問你, 你是不是認識符瑤?”

嚴宵眉頭輕蹙, 沒應, 但這一下便是默認。

盛昊當即斂去笑容, 變了臉色, 厲聲說:“是你告訴她我外婆家的地址的,是不是!”

在陳星夏給他的最後一封信的信封上明確寫了她約他見面的時間, 正好跟符瑤在他外婆家等他的日子重合。

他不信會有這麽巧的事。

盛昊緊盯著嚴宵,仿佛下一秒就會出手, 而嚴宵淡淡地回看他一眼,聲音也淡:“是又怎麽樣?”

話落,盛昊甩手扔了那些信。

他一把揪起嚴宵的衣領,咬牙說:“你知不知道她那天有個很重要的比賽?就因為你告訴她我的行蹤,她錯過了那場比賽!導致她沒有被她心儀的舞蹈學院錄取!這麽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嚴宵平靜地說:“不知道。”

許是被嚴宵過於淡漠的反應刺激到,盛昊反倒是卡了下殼。

他松開嚴宵,轉過身,雙手叉腰走了幾步,忽然又笑了起來。

“你當然無所謂,也不在乎。”盛昊說,“你連陳星夏都騙的團團轉,更何況是其他人?我真想看看陳星夏要是知道你一直都在騙她,而且還是利用其他無辜的女孩去騙,會是什麽反應。”

“嚴宵,你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嚴宵心頭猛地一縮。

但不是為盛昊的指控,是陳星夏如果知道一切的反應。

他雙唇緊抿在一起,過去將那五封信撿起,說:“我可以想辦法補償你,請你不要告訴她。”

“補償?”盛昊冷笑,“你拿什麽補償?符瑤她……”

話沒說完,盛昊就見嚴宵突然僵住,神色也一下凝固,他下意識循著嚴宵的視線看去——陳星夏正站在拐口。

陳星夏只是來給嚴宵送提拉米蘇。

她想,他可能會喜歡吃。

可不想會聽到他們的對話。

陳星夏直直望著嚴宵,嚴宵也註視著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不過一百多米,但陳星夏卻又覺得有什麽把他們一下子扯開得好遠,遠得她看不清他。

“小滿。”

嚴宵張了張口,因為口中過於幹涸而使嘴唇黏連在一起,發音有些模糊。

陳星夏攥緊手裏的袋子,抱著最後的希望,問:“嚴宵,你沒騙我,是不是?你和盛昊有誤會了,是吧?”

回答她的,是她習以為常的沈默。

只是這次的沈默和每一次都不一樣。

陳星夏眼眶一酸,轉身就走,嚴宵立刻追上去拉住,眼裏帶著祈求。

陳星夏這會兒理會不了這份祈求,她忍著眼淚說:“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對嗎?說是怕影響我高考也在騙我,甚至你……你帶我去盛昊外婆家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為什麽啊?你為什麽一直騙我?”

“小滿,我……”

“別,你還是別說了。”陳星夏掙開嚴宵的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編什麽謊話。”

嚴宵一怔,只覺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而陳星夏低下頭,避開了那雙眼睛,見前面有垃圾桶,隨手把提拉米蘇扔進去,跑回了家。

院子裏,軒軒表弟正叼著挖蛋糕的小勺,逗大阿哥玩。

聽到門響,他興奮地蹦下臺階,張口就是:“嚴宵哥!”

可哪裏有嚴宵哥?

“姐,你不是去……你怎麽臉色不太好?”軒軒表弟頓了下,“出什麽事了嗎?”

陳星夏抿抿唇,喉嚨梗的喘氣都難受,但她還是維護了嚴宵:“沒事。嚴宵家裏有人來拜訪,來不了咱家了。”

“哦。”軒軒表弟點頭,“那晚上……”

“晚上也不來了。”

說完,陳星夏快步進屋上樓。

關上房門,陳星夏才把憋了半天的眼淚倒出來。

她最恨欺騙。

可偏偏騙她的,還是她最信任的人。

上次在盛昊外婆家,嚴宵解釋沒有送信的理由是怕影響她高考,盡管她並不認為這種“為你好”可以作為騙人的理由,但她自認為了解嚴宵,所以理解他是出於善意,還是將那次欺騙揭過。

可事實上,上次的解釋是為了欺騙的繼續欺騙。

陳星夏不禁打了個寒顫,當即掀開被子鉆進去,給自己捂了起來。

*

盛昊也沒料到陳星夏會聽見。

他看著嚴宵呆站在陳星夏離開的地方半晌,倒也並不後悔剛才把話都說出來。

每個人都該為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不管你的出t發點是什麽。

盛昊走上前,想伸手拍拍人,又收回來:“你打算怎麽辦?”

嚴宵捏著手裏的信,耳邊全是陳星夏離開時的那一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編什麽謊話。

在她心裏,他信用全無了。

良久,嚴宵用袖子擦掉粘在信封上的沙土,說:“抱歉,我不知道符瑤那天有比賽。”

交代了這麽一句,他就繞過盛昊回了嚴家。

*

陳星夏給自己關房間裏太久,漸漸引起家人的註意。

夏瀾正想上樓看看怎麽回事,蘇雨萌來了。

“瀾姨,給您拜年啦。”蘇雨萌笑著說,“我家裏小孩兒太多,鬧得我腦袋疼,所以就想過來找星夏玩會兒,打擾您了。”

夏瀾說不打擾,給她塞了好多吃的,讓她找陳星夏隨便玩。

蘇雨萌上了樓,等夏瀾下去看不見了才敲門,小聲說:“星夏,是我。你是不是不高興了?跟我說說。”

過了幾秒,房門打開,蘇雨萌進去後又關上。

看到陳星夏通紅的眼睛,蘇雨萌嚇了一跳,心說怪不得嚴宵會親自給她打電話叫她來一趟。

認識這麽久,這還是嚴宵第一次主動聯系她。

“怎麽了啊?”蘇雨萌說,“咱們過年得開開心心的,別哭嘛。”

陳星夏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坐在床邊,眼睛不受控地又開始發酸。

瞧她這個樣子,蘇雨萌雖然腦子不會拐彎,但又不是傻的,也猜到肯定是和嚴宵有關系。

“你和嚴宵談上了嗎?”蘇雨萌問,“這次是情侶吵架?”

陳星夏搖頭。

“那你……”蘇雨萌撓撓頭,“是不是還糾結要不要和他談啊?星夏,說真的,我覺得嚴宵對你很好。”

陳星夏說:“我知道他對我好。可現在,我有點兒分不清是真好還是假好了。”

“這還能分不清?”蘇雨萌不明白,“這事當事人不該是最清楚的?”

有那麽一下,蘇雨萌想著要不給陳星夏看看當初他們去音樂節,她在火車上拍的那張照片,她覺得挺能說明問題的。

可蘇雨萌轉而又想,感情的事就得靠自己去體會,她不想在這時候左右姐妹的想法。

忍下這股沖動,蘇雨萌視線一瞥,看到陳星夏放在桌下的袋子。

她認識,就是她們上午去毛線城買的。

“後天嚴宵生日,你還給他過嗎?”

“我不知道。”

陳星夏現在也沒主意了。

按理說,嚴宵騙她騙到這個地步,換做別人,她絕對會斷交。

可對方是嚴宵,她又遲遲下不了決定。

但她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一直騙自己?

難不成是因為討厭梁慧婷?所以事關盛昊,他就想惡作劇一次。

蘇雨萌見陳星夏不說話,提了個建議:“我二姑你還記得嗎?那個丁克。她不是在鄉下有個大院嗎?我明天過去玩,當天去當天回,你也跟我去散散心,怎麽樣?除了我爸媽,就咱倆。”

“好。”陳星夏點頭,“謝謝你,萌萌。”

兩人又待了會兒,蘇雨萌離開陳家。

之後,陳星夏強打精神和表姑一家吃飯。

表姑對於嚴宵沒來這事還挺執著,總想著當面謝謝孩子,但無奈人就是不來,她也不能硬把人拽過來。

最後,表姑把紅包轉交給陳沛山,請長輩代為傳達這份心意。

接紅包時,陳沛山瞅了眼陳星夏。

他瞧出孫女不對勁兒,有心想和孩子聊聊。

但這次似乎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陳星夏既不想和人溝通,自己也擺不平。

陳沛山有些擔心。

一直躊躇到晚上,等臨睡覺前出去給大阿哥放鸚鵡食時,聽到院外似有動靜。

陳沛山開門一看,嚴宵站在路燈下。

“小宵?”陳沛山驚訝,“這麽晚了,你在這兒幹嘛?多冷啊。”

嚴宵上前一步,一張口,聲音都像凍住了一樣:“爺爺。”

陳沛山忙說進屋,可嚴宵看了看樓上,沒動。

見狀,陳沛山讓嚴宵等等,自己回去穿上厚外套,又給嚴宵拿了一件。

兩人在陳家側面的小巷裏說話。

事到如今,瞞著也沒用,嚴宵就把事情向陳沛山交待了一遍。

陳沛山聽後也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從前,他只當自己的孫女沒開竅,所以嚴宵不得不暗戀,不想這裏面還有這麽多事。

“小宵,你怎麽能這麽做呢?”陳沛山問,“爺爺知道你的心思,但這麽做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對人家慧婷阿姨的兒子也不公平啊。”

嚴宵垂眸:“對不起。”

陳沛山嘆氣,背著手踱步。

他知道孫女的個性,最恨有人騙她。

這和她小時候的一次經歷有關系,也算是她小時候挺大的一次陰影。

“你正好搬走了,所以不知道這事。”陳沛山說,“小滿傷心壞了。”

在所有人眼裏,陳星夏一直是個明艷溫暖的女孩,所以街坊鄰裏也很少還有人記得小丫頭很小的時候也是吃苦吃過來的。

那時,何筱楨病重,家裏基本上是掏空了錢財給何筱楨治病。

治療到後面,何筱楨說要放棄,不要再把錢扔進無底洞,可夏瀾說賣房子也要給何筱楨治病。

何筱楨和夏瀾一向感情好,不是母女,勝似母女。

但何筱楨沒想到夏瀾居然做到這一步,她為孩子的一片孝心感動,最終答應夏瀾自己不會放棄,會繼續治療。

陳慕楨和夏瀾賣了他們的婚房。

但即便是賣了房子,治病的花銷也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所以又和親戚朋友借了很多錢,欠了不少債。

“那時小滿還不到半歲,自然也不記得這些事。”陳沛山說,“一直到她三歲快四歲吧,家裏的經濟狀況才稍微好了些。”

嚴宵也沒有這些記憶。

但有個模糊的印象,似乎只要陳星夏來他家裏做客,他的媽媽就會準備好多好多的零食和水果,說是讓小滿吃。

嚴宵不敢深想陳家欠債的情況下,陳星夏會如何,只有追問:“後來又發生什麽事?”

“後來啊……”陳沛山皺起眉,也是不願多提這段。

當時,東棠裏有戶人家的女兒和陳星夏關系不錯,兩人經常一起玩。

嚴宵搬走了後,陳星夏因為想他,總是悶悶不樂,還好這個小女孩會圍著陳星夏轉。

陳星夏以為自己又交到了新朋友,很開心,也對小女孩很重視。

直到有一天,幾個孩子玩捉迷藏,那小女孩為了贏過另一個小女孩,就把陳星夏騙到東棠裏廢棄的一個舊房子裏。

為了防止陳星夏跑出來輸了游戲,小女孩走時還鎖了門。

陳星夏躲到天黑都沒有人來找她,她也出不去,拍門拍得手都腫了,嗓子也哭到哭不出聲音來,徹底和外界失了聯。

陳家一家急壞了。

他們跑去問小女孩把人關在哪裏了?

那小女孩吃著雞腿,儼然忘了陳星夏這檔事,就說在一個破屋子裏。

最後,還是母女連心,夏瀾發現了昏倒的陳星夏。

因為這件事,陳星夏大病了一場,高燒燒了三天才退。

等她病一好,她就去找那個小女孩,問她為什麽要騙自己?

小女孩說:“騙你怎麽了?你以為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嗎?你們家那麽窮,你看看你穿的這些舊衣服,醜死了!別人願意跟你玩,你就真當自己小公主啊?你也配!”

就是從那次起,欺騙成了陳星夏的第一忌諱。

尤其是她信任的人騙她,這無疑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唯一一點值得慶幸的是,陳沛山和陳慕楨都沒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小孩家玩鬧的小事,他們一直開導陳星夏。

所以陳星夏在心理上沒有受到太大傷害,等緩過來後,還是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也還能繼續做她的東棠裏小皮猴兒。

只是“被騙”到底成為了一個心結。

聽完陳沛山這番話,嚴宵心口就跟有針在密密麻麻地紮一樣,再想起欺負她的人,他眼裏又劃過寒光:“那個女孩呢?”

“早搬走了。”陳沛山回道,“在你搬回來那年。”

難怪。

不然他一定……

“小宵。”陳沛山說,“我記得上次我們下棋時,我跟你說過該如何處理謊言。”

今天的事,稍一想,其實是根本不會發生的。

嚴宵明明在上次欺騙的時候已經過關,只要把那些信都毀了,以後不再犯,這件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你為什麽還要留著那些信呢?”陳沛山問,“你留著它幹什麽用?”

夜黑風高。

嚴宵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映在地面上,黑漆漆的一條,仿佛向著孤寂的深淵在無限延伸。

他的臉快要凍僵了,無t力地垂下了頭,說:“她的畫,還在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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